敢作声。
&esp;&esp;“……你当你是谁？”裴承澜又道，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，“我哥有那么闲，要教你识字？”
&esp;&esp;狐狸没敢回嘴，只怔怔地站着，她被泼了一盆冷水，连尾巴都耷了下来。
&esp;&esp;裴承澜冷嗤一声，开口：“还有，你在这要住到什么时候？”
&esp;&esp;又尔张了张唇，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&esp;&esp;“我哥让你住，你就敢住？”裴承澜语气平静，却像把刀子剖在又尔的心口，“你以为你是他什么人，不过是见着你可怜，动了恻隐之心，就要负责照顾你一辈子？”
&esp;&esp;“我没这么想……”又尔急忙摇头，“我只是……我没地方去，哥哥只是收留我一段日子”
&esp;&esp;裴承澜看那慌张解释着的少女眼睛，那双瞳眸黑而澄澈，藏着一点本能的怕。
&esp;&esp;裴承澜皱了皱眉，转身离开，甩下一句：“蠢死了。”
&esp;&esp;狐狸看着门口的影子慢慢消失，尾巴才慢慢松下来，贴着脚边软了。
&esp;&esp;她没哭。
&esp;&esp;狐狸坐了好久，手中拿着那只毛笔，怎么也写不下去了。
&esp;&esp;等裴璟回来的时候，天已经擦黑。
&esp;&esp;他一进踏进书房，又尔就从窗边站起，手指抠着衣摆，小声说：“哥哥。”
&esp;&esp;“嗯。”裴璟笑着走近，注意到她指腹起了皮，“练了一天？”
&esp;&esp;“不是……”狐狸垂着眼，不敢说是裴承澜骂了她一通之后，本来不想继续了，可她怕裴璟也失望，才死撑着写到手疼。
&esp;&esp;“傻。”裴璟叹气，坐到她身边，把她的手抬起来看。
&esp;&esp;掌心冰凉，指节红了。
&esp;&esp;裴璟蹙着眉，拿了药膏替她抹上，指腹一下一下揉着。
&esp;&esp;“今天阿澜来过？”
&esp;&esp;狐狸点头。
&esp;&esp;“又说你什么了？”裴璟语气温温的，没太在意。
&esp;&esp;“……没说什么。”又尔顿了顿，声音发虚，“就是……让我别太自作多情。”
&esp;&esp;裴璟没说话。
&esp;&esp;他替她擦完药，手却没有收回来，反而轻轻把她拉进怀里。
&esp;&esp;又尔整个人怔住。
&esp;&esp;她不是没被人抱过，可是没人像这样抱她：安安静静地，把她像件易碎的瓷器一样收进怀里。
&esp;&esp;她不敢动。
&esp;&esp;“你信他说的？”裴璟贴在她耳边，“你以为哥哥是在可怜你？”
&esp;&esp;又尔不知道怎么回。
&esp;&esp;她总是这样。
&esp;&esp;哥哥说什么，她都不知道怎么应，只会一动不动地听着，尾巴轻轻颤着。
&esp;&esp;“不是。”
&esp;&esp;裴璟抬起她的脸，让她看他。
&esp;&esp;“哥哥不是可怜你。”
&esp;&esp;“尔尔，你要信哥哥。”
&esp;&esp;又尔抽泣着，点点头。
&esp;&esp;
&esp;&esp;又尔留在东院的半个月后，天开始有点变暖了。
&esp;&esp;檐角垂下的冰凌化作水滴，一滴一滴地落在石阶上，声音不响，正好能听个清清楚楚。
&esp;&esp;又尔抱着尾巴蹲在廊下，看那些个水一滴滴落在台阶上。
&esp;&esp;她看得很仔细。
&esp;&esp;日子过得好了，但她还是喜欢干这些在旁人眼里很琐碎的“小事”。
&esp;&esp;这几日她没很少再碰到裴承澜了，就是碰到，她也没机会跟对方说些什么。
&esp;&esp;她得贴着墙走，躲着对方。
&esp;&esp;一次、两次，后来干脆每次听见裴承澜的脚步，她就自动贴墙而立，等他走过了再行走。
&esp;&esp;裴承澜从不多看她一眼。
&esp;&esp;她也从不多说一句话。
&esp;&esp;她不是不想亲近他。
&esp;&esp;只是她知道，有些人天生不喜欢自己，硬挤上去，只会叫人生厌。
&esp;&esp;哥哥说，不喜欢的人不用讨好。
&esp;&esp;又尔便信了这话，把全部力气都用来讨好哥哥。
&esp;&esp;讨好裴璟不是件难事。
&esp;&esp;他不像二少爷那样，总是挑刺。
&esp;&esp;也不像商府旁眷的那些少爷小姐，看她一眼都带着嫌弃。
&esp;&esp;他看她，眼神就是温的，不会变。
&esp;&esp;狐狸不担心裴璟的眼神会在下一刻变成厌恶她的模样。
&esp;&esp;又尔每天起得早，会去给两人同住的院里梅树下扫落花，再跑去书房把案上的笔墨规规矩矩摆好。
&esp;&esp;就这两件事，就够了。
&esp;&esp;裴璟不让她干太多杂事。
&esp;&esp;细活的话，狐狸也是干不好的。
&esp;&esp;头一回替裴璟系袖扣，手指打着颤，按了好几次才扣好。
&esp;&esp;他没有催她，只伸手握住她的手指，替她稳了稳。
&esp;&esp;又尔的耳根红了好半天。
&esp;&esp;有时她咳两声，裴璟就会停下手里事，走过来摸摸她额头：“哪儿不舒服？”
&esp;&esp;有一次她手指磕破，流了一点血，哥哥便拉着她的手吹了吹，还给她抹了药膏，说：“怎么这么不小心。”
&esp;&esp;又尔心里发热，尾巴一圈一圈地缠在对方的膝上。
&esp;&esp;哥哥真的很喜欢她吧？又尔这么想着，像捡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。
&esp;&esp;狐狸好开心。
&esp;&esp;东院没有多少喧嚣。
&esp;&esp;日子像一碗慢炖的汤，暖暖地熬着。
&esp;&esp;可人一旦开始过上好日子，身上的骨头就会开始一根一根地松动下来。
&esp;&esp;——骨头一松动，人就容易生病。
&esp;&esp;住进来还没多少日子的夜里，狐狸发热了。
&esp;&esp;又尔在榻上辗转，一会儿觉得热，一会儿觉得冷，额头湿漉漉的冒着汗，眼神开始发飘。
&esp;&esp;她以前从不生病。
&esp;&esp;不是身体好，而是没资格生病。